清虛子早就在別院裏等著了。

見了新鞋和新衣樂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，連聲道好，當下便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，興高采烈地在屋子裏轉了幾圈，大手一揮：“好了你回去吧，今兒下雨，不宜施針，暫停幾日吧！”

“既然下雨不宜施針，您為什麽還讓楚九把我接來？”顧瑾瑜有些無語，這個天氣誰願意出門哪！

“我說過了。”清虛子拖著長腔道，“可是誰知道那個臭小子為什麽還要把你接來，這你得去問他！”

“三姑娘，是這樣的。”楚九突然出現在門口，訕訕道，“世子說，今兒陰雨天腿疼的厲害，請姑娘過去幫著瞧瞧。”

“世子現在在哪裏？”顧瑾瑜這才想起，她答應今日給楚雲霆看腿傷來著。

“剛剛世子去了醉風樓，說在那裏等姑娘。”楚九忙道，“咱們這就過去吧！”

清虛子斜眼看了看顧瑾瑜，幹笑幾聲，背著手去了裏屋，片刻又探出頭來吩咐道：“楚九，今兒有雨，把偏廳收拾出來，把飯菜擺在那裏，今兒來的人可能有點多，你多派幾個人照應著。”

楚九哭笑不得。

這幾天這神醫都把堂堂長公主府弄成了乞丐窩。

每天都會有七八十個乞丐蜂擁到此吃飯，很是吵鬧，偏偏清虛子是有言在先，誰也不好說什麽，就連長公主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，任他們去。

“今天師伯有客人嗎？”顧瑾瑜問道。

“顧姑娘你是不知道，你這師伯最近天天請乞丐們吃飯呢！”楚九苦著臉道，“這也就是長公主也是個樂善好施的，要不然哪裏能容下他這樣胡鬧！”

見過性情乖張的。

沒見過如此乖張的，嘖嘖，還真是把這裏當自己家了哪！

顧瑾瑜笑笑，沒吱聲。

到了醉風樓，楚九領著主仆兩人上了三樓。

穿過林林總總的茶室，又上了三四個臺階，便進了一間偌大的書房，靠墻處放著兩排高大的書架，上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書，靠窗的地方盤了一方臨窗大炕，楚雲霆正倚在炕上，借著外面微白的天光看書，聽見腳步聲，擡起頭，見是顧瑾瑜，俊朗的臉上才有了笑意：“來了！”

顧瑾瑜點點頭，上前問道：“世子可還腿疼？”

“有點隱隱作疼。”楚雲霆坐直身子，放下書，順勢把胳膊放在炕幾上，“有勞姑娘了。”

“無妨。”顧瑾瑜盈盈上前，微涼纖細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，陽光透過月白紗窗影影綽綽地灑了進來，映在她恬靜清麗的臉上，給人一種異常舒心溫暖的感覺。

楚九知趣地退了下去。

阿桃依然木頭樁子般站在顧瑾瑜身後，胖胖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。

許是感受到男人炯炯的目光，顧瑾瑜面上一紅，垂眸道：“世子並無大礙，許是陰雨天的緣故，等到了晚上臨睡的時候，再泡一次就好了。”

從脈象上看，他的腿傷應該是好了。

至少沒有他說得這麽嚴重。

“那就好，我今天請你來，不單單是因為這事，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你。”楚雲霆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，淡淡道，“程院使家的莫婆婆是你什麽人？”

暗衛告訴他，程院使家住著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婦人，姓莫，府裏的人都稱她莫婆婆。

稱年老的婦人為婆婆，並不是京城這邊的稱呼。

而是南直隸水鄉一帶的稱謂。

“世子怎麽這麽問？”顧瑾瑜暗暗吃驚，他怎麽會知道莫婆婆……

“那天在山洞，你夢中喊過莫婆婆，看得出她跟你關系不一般。”楚雲霆用茶蓋輕拔著碗裏起起伏伏的茶葉，從容道，“我調查過了，那個莫婆婆在程家住了好多年，卻是從來不出門的，當然你也從來沒去過程家，那麽你是怎麽認識她的？”

“就算我夢裏喊過莫婆婆，那也只是夢話。”顧瑾瑜見他大刺刺說出她夢囈的話，頓覺尷尬，“世子怎麽就斷定會是程院使家的莫婆婆？京城裏姓莫的老婦人多了去了，不是嗎？”

回去趕緊吃些清火的藥，夢囈被人聽去，著實尷尬。

尤其是被楚雲霆聽了去。

“的確，京城姓莫的不少，可是莫婆婆卻只有一個。”楚雲霆抿了一口茶，合上碗蓋，繼續說道，“據我所知，她是在程老太爺死後，才被程院使接到府上的。”

他的聲音很低沈，卻異常堅定。

讓人不容置疑。

“不過是一句夢話，也值得世子如此大張旗鼓地去調查，難不成世子還在懷疑我？”顧瑾瑜雖然心裏驚訝，面上卻是異常平靜，反正他再怎麽調查，也查不出她就是程嘉寧，這一點，還是毋寧質疑的。

雨漸漸地停了。

烏雲散去，橙色的陽光夾雜著花木的雨後清新若隱似無地從窗欞裏透進來，給櫻桃木地板蒙上了一層淺淺淡淡的光暈，連同屋裏的氣氛也瞬間跟著變得朦朧起來。

“我之所以去調查莫婆婆，不過是想證實一下你真正的底牌是什麽，當然，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隱私，你可以保持沈默，但我是想告訴你，程家的水很深，又是力保齊王的。”楚雲霆的臉隱在暗影裏，聲音沈沈道，“齊王不同於秦王燕王，他雖然看著和善，卻最是陰險毒辣的，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。”

她所做的一切，他都看在眼裏。

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她為什麽如此恨慕容朔，但他知道，若不是徹骨的恨意，她不會這麽做。

至於她到底是誰，他並不在意。

在他眼裏，她就是她，一個能讓他怦然心動的女子，這就夠了。

之前帶給這種感覺的女子不在了，這一次，他絕對不會再次錯過。

顧瑾瑜沈默不語。

她知道她現在不是慕容朔的對手，但並不意味著她得放棄。

相反，日後她會更加處心積慮，步步為營，走好每一步路。

“顧姑娘，我的意思是，這些事情我幫你做。”楚雲霆握拳輕咳道，“你無需自己動手。”

“你幫我？”顧瑾瑜一頭霧水。

他為什麽要幫她？

“之前在山谷的時候，咱們同生共死地走了一遭，姑娘對我的照顧，我也是銘記在心的。”楚雲霆坦然道，“況且，我早已經查明齊王府就是梨園春的幕後主使，就憑這一點，我也不會放過他的。”

“齊王府是梨園春的幕後主使？”顧瑾瑜頗感驚訝，不可思議道，“之前不是說梨園春是前朝餘孽嗎？”

若真如此，那齊王豈不是跟前朝餘孽有所牽扯了？

怎麽可能啊！

“不錯。”楚雲霆看了看她，篤定道，“眼下我之所以遲遲按兵不動，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。”

顧瑾瑜聞言，不禁心頭微動。

若真如此，跟他聯手的話，勝算的確要大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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